不丹飨宴—辣椒米饭

　　不丹的主食是稻米，光是米的种类就有数十种。若以各地不同矿物质含量的土壤造成的颜色差，那就种类更多了。连接任农业部督导的皇后都十分诧异，长途跋涉参观完全国各农地，才发现首都能吃到的米粮，只占了全国米类很小的一部分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大部分农民自给自足，农耕地小而无法市场量产化，更何况耕作的人口更少，以河流纵谷的山坡地来说，很难负荷。

　　刚开始进入喜马拉雅山区时，很不习惯这里干干的长米，简直味如嚼蜡，却又没别的选择。我让自己最高兴的，是终于接受了这种泰国长米的味道，尤其是拿来炒饭，粒粒芳香，软硬适中，妙极了。不丹米的品种非常多，最独特的是野生红米，与印地安红米不同的是肥短柔软，有股特别的清香，而他们的糯米多半用来做烈酒或酒酿。冬天洗石头浴时，泡在热烫石头加温的水里，喝浓稠油腻的甜酒酿，特别地享受，据说这是最好的冬季养生方法，能消除很多的病痛。

　　若以精致饮食文化来讲，不丹是不够格出食谱的，甚至连开一家“不丹餐厅”都有困难。意思是上不了台面，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们的食物都是家常菜，而且材料种类就不多，能使用的肉类只有猪、牛、羊与鸡肉，完全没有海鲜，连河鱼都是少数人吃的，因为那很残忍，大部分的妇女都拒绝吃，印度进口的鱼干还勉强接受，但很多人怕腥。至于蔬菜的种类也很少，主要是红白青辣椒以及包心菜、萝卜和马铃薯，蕃茄与洋葱都还是进口的品种，叶菜类比较少而且有季节性，然后就是野生的菇菌，也大半是乡下人采收了送到城里卖，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烹饪这东西，也很怀疑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比起辣椒简直天差地远……”当然，不丹人还是喜欢自己的家常菜，虽难登大雅之堂，但就是吃了“舒服”。

　　在不丹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处于寒冷的季节，吃辣椒除了帮助血液循环，也有促进食欲的作用。而且不丹土产的辣椒并不十分辣，反而带有一种甘甜，舒缓了肠胃的刺激，如果有外地客人，他们更会体贴地取出辣椒子，这样就只剩下香气而不会残留辣味了。辣椒是天暖时的产品，所以每户人家都要提早购买足够的辣椒晒干储存，就连寺庙屋顶上都可以看到红红的辣椒晒成一片。

　　不丹的妇女多半素食，除了宗教信仰不杀生外，也有养生的概念，跟台湾的洁癖式素食完全不同。餐餐吃辣椒，便从辣椒里面找变化，除了用洋葱、芫荽、大蒜、花椒做成的辣椒色拉，还有各种材料组成的辣椒粉或辣椒酱，有时素材多达十几种，也有用炒香的肉干末或鱼干末做成的荤食辣椒粉。

　　不丹食肉族多半以牛羊为主，尤其是秋冬之际，家家户户在院子里备粮，晒衣杆上挂着一条条的牛肉干，那是用来烧干辣椒用的，几乎跟北方人做腊肉过冬一样，只是没有用盐腌过，就直接晒了。另一爱好就是猪肉，而且是不肥不吃。他们喜欢把连皮带肥的猪肉晒半干后，红烧辣椒与萝卜，据说这是最美味的宴席菜。

　　平时的家常菜，就只有米饭与辣椒，最多再加一道起司调味的蔬菜，晚餐补上一道男主人需要的油爆带皮猪肉，餐餐如此，变化不大。这种饮食方式是不分阶级的，就算是上流社会也吃得差不多。不过，他们吃辣椒的方式倒是种类繁多，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独门配方，甚至有些妇女做辣椒酱的绝活远近驰名，也只分赠亲友，要买是买不到的，谁也不想把它变成一门生意，因为自己吃都不够呢！我的不丹朋友就笑称：“若没有辣椒吃会出人命，一旦家常辣椒酱市场化，就会抬高价钱，我们可不想把天天要吃的辣椒变成昂贵食品。”几乎所有的不丹人都认为不丹生产的辣椒只够不丹人吃，绝对不能出口。

　　不丹的点心完全比照藏族的传统，平时招待客人有牛肉馅做的小笼包，而过年的时候则有酥油麻花卷。市面上买不到不丹式的点心特产，大家都自己做，而且只在特别的场合做，如庙会祭祀宴客之时。

　　不丹人请客的理由很单纯，不是祭祀就是家中请来高僧祈福。至于婚宴，只有重要的贵族阶层才会举行，通常男女双方搬进去就婚礼告成，谁也不会去举行什么仪式的，最多请来家族的僧侣祝福而已。当然，离婚的时候也就同样照办啦！很少有人大张旗鼓，以免后患无穷，因为：“我们都很清楚第一次的婚姻多半很难成功，通常都要到第二次以后，双方的成熟度够了，这桩婚姻的关系才会稳固……”

　　重大的宴席，一定是半印度式的自助餐。我想主要的原因是不丹人的家庭没有足够的器皿家具待客，沿袭了西藏人的居住传统，最主要的客人都是坐在客厅里等人伺候，因此也不太可能有办桌的宴席。至于，要在外面餐厅举办宴席，困难度更高，不丹全国几乎找不到大型的餐厅，若遇上大型宴会，只能利用会议厅做外烩，最方便的饮用方式，自然是受英国?影响的印度式自助餐喽！

　　不丹人宴客的菜肴，不外乎半席以上的印度菜（有烧烤与大饼），再加上一些不丹家常菜，如必备的奶香包心菜、起司辣椒、辣味红烧猪肉、干辣椒牦牛肉干、辣椒鱼干、野菇起司烧鸡、怪味羊肉和几种色拉辣椒酱与调味辣酱。不丹人不太喝汤，认为那是病人吃的东西，只提供甜的印度奶茶以及又油又咸的藏族奶茶，最后一定是会把你灌醉的餐前烈米酒以及餐后甜米酒。

　　吃完这顿颇为厚重的飨宴，你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睡觉。然后睡前会发誓第二天要绝食，但醒来的时候，还是会继续享用辣椒白米饭，因为，实在是太开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