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语言 这也同样可以从日语得到证实。
笔者也算在日本生活过4个年头,打过许多工,接触过日本人无数,然而听到过的脏话却总共只有这么几句:“马鹿”(傻瓜)、“阿呆”(呆子)和“粪”(臭大粪)。日本的男子发起火、动起粗来固然是凶暴的,腔调也是颇吓人的,但语言本身似乎并没有多少污染力。相比于英语,特别美国英语,日语真是太斯文了,英语里骂人的脏话多得可以车载斗量,据说还有专门的骂人词典。比起法语,日语也一点不显粗俗,法语据说是世界上最高雅、最纯净的语言,然而据一位精通法语的朋友介绍说,法国人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比起“本是同根生”的汉语,日语堪称“语言美”的模范。中国人的“国骂”是很有点名气的,一代文豪鲁迅当年还专门就此写过妙趣横生的文章。
与脏话粗话少相应的是,日语的礼貌用语高度发达,表示尊敬的语体就有好多套,分别应对不同的对象和场合,对上司,对老师,对父母,对同僚,对客人,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规范十分严格。恰如其分地掌握敬语,对于每一个日本人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不会敬语,意味着野蛮不开化,好比少了一张进入社会,尤其上流社会的入场门票。
外国人常常抱怨日语表达太暧昧,拐弯抹角,西方人甚至将它称为“恶魔的语言”,这些抱怨确实有它的道理,但必须记住的是,在更多的时候,这种“暧昧”是过度的清晰造成的,因为追求清晰过了头,反而显出模糊来,就好比照相,焦距对准了,还不满意,还要继续对,结果又模糊起来。当然,这种“暧昧”只是对外国人而言的,对于日本人说,却毋宁说是高 度的清楚,也是恰到好处。外国人很难体会到这一层,他们的神经还没有敏锐到这种程度。
“他人不洁”的思想 洁癖当然是极端排他的。
日常生活中,日本人忌讳使用他人的东西,哪怕一家人也如此。电视剧里有这样的镜头:父亲不小心错使了女儿的饭碗,六岁的小孩立即叫起来:“脏,脏,父亲真讨厌!”可见,“他人不洁”的感觉从小就在日本人心中扎根。由于同样的原因,日本人很讨厌身体接触,尽管在很多的时候与场合,彼此不得不靠得很近。因此,作为集体动物,日本人一方面喜欢群处,另一方面又尽量与他人保持着距离,藉此,他们养成一种在拥挤的空间里互相隔离的奇特的能力。
洁癖作为一种日本人普遍存在的心理,在文化选择上,其表现正如日本著名学者加藤周一在《杂种文化》中所指出的那样:尽管日本自古以来处在一个杂种文化的背景中,日本文化是一种地道的杂种文化,然而在文化思想界却一直存在着这样的倾向,就是试图将日本文化纯粹化,其表现方式是:要么主张全盘西化,将日本文化和枝叶剪除;要么主张保持国粹,将西方文化的枝叶剪除。
在现实生活中,日本人是如何的排外,大家早已耳熟能详,毋需多费笔墨。一位在日本生活了50年的美籍建筑师安东尼·雷蒙德就曾深有感触地说:“我已在日本呆了50年,但我现在依然是个‘外人’(外国人)。”外国人想融入日本人的社会,事实上是不可能——不,岂止是外国人,就是在日本生活了多少代、归化日本国籍的中国人、韩国人,至今仍然是受排斥的对象。
同样,许多日本人即使被派驻到了海外,也是身在国外,心系日本,他们像蜗牛一样龟缩在自家的小圈子里,惟恐冲淡了身上的“日本气”。他们过着进门脱鞋的日子,坐着“丰田”或者“尼桑”上下班,喝着“菊正宗”和“麒麟”,吃着日本荞麦面和寿司,嘴里说着叽里咕噜的日语。平时,除了业务上的接触,他们绝不与当地人来往,过着一种全封闭的、日本式的生活,俨然如国中之国。
更有甚者,许多日本人到国外旅游时,大包小包地带上本国的生活用品,从纯净水、手纸到枕头,一应俱全。只要经济条件许可,他们尽量利用本国的交通工具,飞机坐日航的,宾馆住日资的,餐馆挑日式的。这种背着透明的日字号“文化密封舱”,小心翼翼行进在世界各地的样子,不愧为“全球化”背景中一道奇特无比的风景!
二战结束时苏联军队占领了日本的北方四岛,至今尚未归还。一谈起这件事,日本人个个脸红脖子粗,抗议和要求归还的呼声几十年来如雷贯耳。但是听了很多义愤填膺的谈话,才发现,日本人要求归还的,不仅是4个岛,而且必须是干干净净的4个岛。换句话说,俄罗斯除了归还四岛,还必须把岛上的居民统统撤走,一个也不剩。这确实很合乎日本人的性格。既然是日本领土,当然只能由清一色的日本人居住,岂容他人混杂?日本要求归还的,是不带一点老毛子腥味的、绝对干净的四个岛子。可这么一来,势必给事情增加难度。这么苛刻的条件,俄国人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