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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最伟大的寻宝发现：重塑历史的民间寻宝

2025-06-20

导读：那些人类历史的证明，就埋藏在我们脚下。《我们脚下的世界:重塑历史的民间寻宝》(Beneath Our Feet:Everyday DiscoveriesReshaping History)现已出版！

马克思说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民间的考古发现一直在丰富我们的历史认知，对考古学举足轻重。英国政府的“公众寻宝”项目，一直赞助民间的考古人士进行自发的文物搜索和遗迹探秘。从镶有中世纪皇室徽章闪亮的吊坠，到最早期人类使用的燧石手斧都是民间考古爱好者发现的。无论是路边拾遗还是通过靠科技仪器的探测，无论是在土豆田里还是在海滩上，都可以找到人类存在的证明。那些人类历史的证明，就埋藏在我们脚下。

The Happisburgh hand axe

黑斯堡手斧

这块石器时代的燧石改变了我们对最早北欧人类的认知。2000年，迈克·钱伯斯（Mike Chambers）在诺福克郡黑斯堡（Happisburgh发音为“Haze-bruh”）的海滩上遛狗时，发现了一块闪亮的黑色燧石。这块“石头”经鉴定，发现是一把石器时代的手斧。这把后来被称为“黑斯堡手斧”的工具已有超过50万年的历史，其保存状况极为罕见。它没有手柄，边缘锋利，非常适合切割肉类。它也能用来切割木材这些相对更坚硬的材料。

黒斯堡手斧，其下缘可见V形霜裂痕迹。燧石制，发现于英格兰诺福克郡，距今约公元前50万年。照片 © 诺里奇城堡博物馆与美术馆。

尽管此前已有其他燧石工具被冲上海岸，这把手斧却是首次在这个地点被发现，嵌在因退潮而暴露出的古代沉积层中。幸运的是，迈克意识到这一物品的重要性，并将其报告给诺里奇城堡博物馆。

博物馆随后安排考古学家尼杰尔·拉金和彼得·罗宾斯前往现场，记录有关重要信息。大英博物馆旧石器时代藏品策展人、英国古人类居住研究项目负责人之一的尼克·阿什顿表示，迈克的发现直接促成了一个长达十年的考古调查，取得了非凡的研究成果。在随后的数年的发掘进一步证实，黑斯堡这片多风的沙滩具有重大的考古学价值。这里留存着不列颠这片土地上最早的人类生活的痕迹。

哈普斯堡的海滩，图中石质台阶上可见直立人（Homo antecessor）的脚印。图片来源：通往古代不列颠之路（Pathways to Ancient Britain）。

2013年，研究团队有了一项“极其罕见”的发现：一组嵌在迅速侵蚀的沉积层中的古人类脚印。其中一些脚印明显属于儿童，而最清晰的一枚则是由一位身高约1.7米的男性留下的。这些脚印是非洲以外已知最古老的人类足迹，距今已有超过85万年，属于旧石器时代早期。这些脚印的主人并非与我们相同的智人（Homo sapiens），而是更早期的一种人类——前人（Homo antecessor，前驱人），他们是尼安德特人的前身。他们直立行走，身高与现代人相仿，面部特征略有不同，脑容量也较小。这些人生活在黑斯堡，早于英吉利海峡第一次形成（约45万年前）——那时英国还与今天的法国、比利时和荷兰相连。

艺术家复原图：在哈皮斯堡的海滩上，一户直立人家庭正在用手斧分割动物尸体。

图片来源：John Sibbick / 英国古人类居住项目（Ancient Human Occupation of Britain）

尼克指出，迈克发现的“哈皮斯堡手斧”不仅最终引导人们发现了这些非凡的人类足迹，还将人类已知在欧洲北部的居住时间从50万年前推回到了85万多年前。这一发现迫使我们重新思考古人类在没有火的情况下如何应对漫长寒冬，并引发了关于他们是否具备制作衣物和建造住所能力的讨论。

Henry VIII and Katherine of Aragon necklace

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项链

对于刚接触金属探测的新手来说，这绝对是改变人生中最重要的寻宝发现。伯明翰的咖啡馆老板查理·克拉克，仅仅接触金属探测六个月，就在沃里克郡北部一处干涸的池塘遗址中发现了一条镶有珐琅的金质吊坠项链，上面饰有“H”和“K”的字母。当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心形吊坠，饰有珐琅工艺的缠绕玫瑰与石榴枝条，配有链条和扣环。金质与珐琅，1509–1533年，英格兰沃里克郡。© 伯明翰博物馆信托基金会。

当查理了解到这枚吊坠的真正价值的时候，他说自己“激动地像个小女孩一般大声的尖叫”。他随即联系了当地的出土文物联络官（FLO）特蕾莎·吉尔莫。特蕾莎迅速组织安排收集这件吊坠，并将其送往伯明翰博物馆与艺术画廊妥善保管。

特蕾莎回忆道：“在赶去见查理的路上，我脑子里有一份清单。如果确如他所说，这是一件都铎时期的物品，那么它必然是黄金制成的，且带有珐琅装饰。而事实正符合这些特征。” 在进一步的检查过程中，特蕾莎发现这并非普通的都铎时期饰品：“我注意到吊坠上有‘H’和‘K’的字母——尤其是小写的‘h’，使用了伦巴第风格的字体。此外还有王室标志——都铎玫瑰和石榴花。这些元素综合起来，表明它具有非凡的历史地位，绝非普通的都铎金饰。”

在特蕾莎看来，这个吊坠最难得的是它的尺寸和良好的保存状态。她当时就意识到这项发现将引起极大的关注。她随即联系了大英博物馆的相关专家以及英国历史遗产委员会的同事，后者随后对发现地点展开了考古发掘。考古学家对他的发现表现出浓厚兴趣，这令查理感到十分激动。吊坠由特蕾莎在伯明翰的同事拍照记录后，于新冠疫情爆发前夕被运往大英博物馆收藏。

可惜时机实在太不凑巧。随后由于疫情，全国范围的封锁、员工被迫休假，以及漫长而谨慎的复工过程，使这件文物的研究工作进展缓慢，历时数年。

不过最终，这枚吊坠由大英博物馆的科学家和文物修复专家进行了细致研究，这是迄今对单独一件物品所进行的最广泛协作评估之一。为了深入了解这件物品，相关领域的专家被邀请前来查看吊坠，并就其制作工艺、用途和归属等方面提出意见。这都是为了确保研究报告尽可能详实全面。

心形吊坠背面，饰有玫瑰与石榴的珐琅图案。黄金与珐琅，1509–1533年，英格兰沃里克郡。图片 © 伯明翰博物馆信托基金会。

查理发现的这件珠宝，被认为与亨利八世（在位1509–1547年）及其第一任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1485–1536年）有关。他们的婚姻从1509年开始，直到1533年凯瑟琳被废黜为止。尽管这段婚姻的结局充满了争议，但它仍是亨利八世六段婚姻中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段。这枚吊坠实际上由三部分组成：一条由75个链环构成的金链、一枚珐琅金质的手形扣饰，以及一颗带有珐琅装饰的金质心形吊坠。吊坠正面刻有缠绕的枝条图案，左侧是红白双色珐琅的都铎玫瑰（象征亨利的王朝），右侧则是象征凯瑟琳和西班牙阿拉贡王室纹章的石榴花。在两人婚姻期间，臣民会将这种结合了玫瑰与石榴的图案佩戴在徽章上，以表明他们的忠诚。

在这件饰品的底部，有一条带有红色珐琅文字的饰带，写着“TOVS IORS”，这可能是对法语单词“toujours”（意为“永远”）的双关语。其分词方式让人在朗读时听起来像是“tous yours”（‘全是你的’），具有戏谑的爱意表达。

背面饰有红色珐琅的伦巴第体字母“H”和“K”，分别代表亨利（Henry）和凯瑟琳（Katherine），并用黑色珐琅写有相同的格言。在手形扣环之上，有一个云朵形状的装饰，呈现出一只手从天而降的视觉效果。这是16世纪常见的徽号象征，代表上帝的神圣之手，有时在与心形图案结合时也象征浪漫之爱。1510年代至1520年代初的多份历史文献中，都提到在王室公共活动中的马具装饰上出现了类似图案。

大英博物馆的科学家对这枚珠宝进行了多方面分析，它的制作材料的时间是16世纪早期。这一结果进一步印证了该饰品可能制作于亨利八世与凯瑟琳那段漫长却不幸福的婚姻期间。

凯瑟琳·阿拉贡，亨利八世的第一任妻子。

图片来源：英格兰教会委员会授权 / 摄影 © 伦敦国家肖像馆。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和教会委员会授权借展于伦敦国家肖像馆。

这枚吊坠是《宝藏法案》（Treasure Act）颁布以来，由探测爱好者发现并上报的最精美、最重要的后中世纪藏品之一。早期都铎王朝的珠宝如今在公共收藏中极为罕见。正是因为缺乏可直接对比的类似物，专家们才对这一发现进行了极为细致的研究。英国博物馆欧洲文艺复兴与沃德斯登遗赠藏品策展人雷切尔·金表示，此前我们只能通过文献了解当时富人所拥有的珠宝，如今，正如策展人雷切尔·金所说：‘多亏了查理的发现，我们第一次可以真正将这段历史捧在手中。’。

尽管这枚吊坠上的字母组合和装饰与亨利和凯瑟琳有关，但它可能并非二人互赠的礼物。它并未出现在16世纪初的王室珠宝清单中。虽然在21世纪人们眼中，这枚吊坠和项链看起来华丽而引人注目，但其部分工艺的精致程度，可能未必符合赠予皇室成员的标准。不过，这件珠宝的主人地位显赫——根据16世纪初的法律，像这种重量和纯度的项链，不允许地位低于男爵之子的人佩戴。因此，这件珠宝很可能与宫廷活动有关。也许它是为一位高级宾客在某次宫廷活动上佩戴而制作，或是作为礼物或奖品赠予参与者。目前尚不确定这件吊坠最终是否会进入公共收藏，但无论它最终归于谁手，看到它的人都会仿佛穿越回那个对英国国家命运具有深远意义的历史时期。

The Ringlemere cup

林格尔米尔金杯

一只在土豆田中发现、距今已有4000年的金质高脚杯

退休电工克利夫·布拉德肖原本是在寻找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遗迹，却意外发现了英国史上最重要的青铜时代宝藏之一。

2001年11月，克利夫带着金属探测器，在肯特郡伍德内斯伯勒的林格尔米尔农场土豆田中进行探测。这片土地是他的“探测伙伴”通过申请获得探测许可的。他将重点放在地势较高的区域，认为那里可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聚居地的遗址。此前他就在这一区域发现过早期中世纪的器物。探测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奇特的金属物体，起初以为是一件闪亮的维多利亚时期铜质灯具配件。

该物品明显受损——显然曾遭受重击，很可能是被犁具撞击所致，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大凹痕。他决定将其带回家，仔细检查。

林格尔米尔金杯，金制，出土地为英格兰肯特郡，青铜时代，约公元前1950–1750年。

在清理完这件物品后，克利夫开始翻阅历史书籍，他惊讶地发现这件器物的外形酷似“里拉顿金杯”。这件黄金器皿于1837年在康沃尔郡博德明荒原一座石墓下的石棺中出土。据说，它后来曾被乔治五世用于在白金汉宫存放衬衫领扣。克利夫随即联系了肯特郡的多位专家，包括当地考古学家基思·帕菲特，并向历史遗产联络官（FLO）、本文作者之一迈克尔·刘易斯报告了这一发现。起初，克利夫向迈克尔展示了几件其他物品，最后才拿出这件珍贵的金器——他将其妥善存放在一个冰淇淋盒中。

迈克尔被这件金属器物的珍贵程度和工艺精美深深震撼。专家们很快得出了迅速且一致的结论：克利夫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发现的正是林格尔米尔金杯——一件工艺精良的青铜时代金器，目前在英格兰唯一可比的实例，正是那只里拉顿金杯。

查尔斯·汉密尔顿·史密斯（1776–1859年）绘制的《里拉顿金杯》古器水彩画，1837年。

在青铜时代的西北欧，已知出土过少量类似的“贵重金杯”。这类杯子通常带有把手，底部不平，无法直立。现有已知的类似器物中，有银制品，也有用琥珀或页岩制作的例子。在法国、德国、瑞士和意大利北部也曾发现过其他金杯，但在英国，目前仅有林格尔米尔金杯和里拉顿金杯这两件。克利夫不仅发现了一件具有国家乃至国际意义的重要器物，还揭示了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遗址。主持林格尔米尔农场发掘工作的地方考古学家基思·帕菲特表示：“尽管这只金杯本身就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它还促使我们识别出一处此前未知的史前仪式场地，以及一座极早期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墓地。所有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使得此地成为肯特考古学研究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新遗址。”

In the end

结语

我们脚下，是一个被隐藏的世界——一个静待发现的过去。那些遗留下来的物品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帮助我们了解曾在此生活的人们：他们是谁，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在英国，许多珍贵文物都来自普通民众的考古发现，其中大多数是通过金属探测获得的。金属探测爱好者总希望能有一次改变命运的重大发现，但他们同样会为普通物品而感到兴奋，比如磨损的代币、断裂的扣子。因为在文物被埋藏多年之后，发现者是第一个重新触摸它们的人。这类发现的魅力不仅在于寻宝的刺激，更在于它让考古爱好者与专业考古学者之间建立起联系。即便是最普通的物品，也可能为历史研究提供重要的线索与价值。因此，对于金属探测者和其他寻宝者来说，以负责任的方式探索古老的景观，并妥善记录所发现的文物，是至关重要的。当公众发现者与考古学家协作，我们就能更深入地了解过去。最重要的文物将有机会进入博物馆，供所有人参观；而其他文物也将被记录，为我们共同理解英国的考古与历史贡献力量。